过去的一年多,我每两个礼拜就和一群弟兄姐妹到麻坡中央医院探望病人——儿科、癌症病房、骨科病房、一般病房等我们都一一走过了。我们的目的很单纯,即是在医院病房里,聆听病人的心声;并在他们觉得无助时,带领他们向慈爱的天父祷告,求天父赐下力量来面对医治病痛的挑战——财务、家人、担忧等种种问题。很多时候,病人在聆听我们唱诗歌及为他们祝福祷告后,双眼都含着泪水向我们说谢谢!我常鼓励那些愿意学习自己向天父上帝祷告的人说:“虽然你不认识祂,但是祂按着你的名字来认识你。你可以随时来到祂面前祈求,甚至诉苦!”
当然,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让我们为他们祝福祷告,有一些人一听到我们是基督徒就敬而远之。但是,绝大部分的病人和家属都很乐意和我们聊天。有一次,一个九十几岁的老阿嫲都听不太清楚我们和她的孙子在说些什么,但是就是心中欢喜,觉得有人来关心和看她,不是孤单一人在医院里。临走时,还一直握着我们的手说谢谢。当中,也有许多癌症病患在家人面前不太敢说出心里话,我们的到来,他们就有机会说出自己对病情的担忧及无奈;或是有些病人,比较洒脱的,也可以在我们面前表达自己不害怕面对死亡——这是一个在家人面前不敢说出口的词,毕竟我们这些乡镇的人,对死亡还是有很多忌讳。这种种原因导致病人失去了和家人好好地道别、道谢、道歉的机会。
不单是病人需要舒缓心情,照顾者也需要有管道来纾解压力。有一个做丈夫的,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很凶,会骂人。但是,当他面对癌末的妻子时,铁汉柔情得很!他特地走出病房和我们说明他妻子的病情,和自己煎熬的心情,并对医疗的不满。半百的大男人,娓娓道出说他们相识于16岁,几十年的情谊,快被癌症拆散了。他很坦诚说明自己的宗教信仰,但非常乐意让我们为他妻子祷告,我们就诚恳地透过祷告把这个妻子的生命带到上帝面前——一周后,她去世了,我们还特地去出席了葬礼,那位作丈夫的,说:你们真的有心!
除此之外,我们偶尔会遇到基督徒病人。他们都非常期待在医院里有人为他们祷告,安慰鼓励他们;特别是外地的病人,自己教会的牧者无法及时赶来探望的人。对基督徒,我们不只是唱诗祷告,我们也会读圣经给他们听,用上帝的话语来坚固他们的信心。看到一些年长的基督徒病人那种对主的信靠及对生命的豁达,就深深感谢天父上帝那永不改变、对今生及来世的应许。
尽管探望病人为病人带来了祝福,却也可能为自己带来沉痛的心情——听到儿女不愿意照顾的个案、饱受病魔肆虐的肉体痛苦、因为糖尿病带来的截肢及失明、化疗中的困难,财务的窘境、或是对生命的绝望。虽然我们这个团队可以给予少许的(心灵和财务)帮助,但是,他们天天面对的是如山一般高的难题和挑战,我们很多时候也会陷入无助的感受和焦虑!
那怎么办呢?停止参与,再也不要探访病人吗?
不是的。
当我们这些探访者在医院看到人生中的种种的苦难时,更是提醒我们只不过是个人,不是救世主。这样的心态,教导我们不是以高姿态去做医院探访的关怀工作,而是在生命面前继续保持谦卑的态度,学习聆听和回馈。医院探访时,有些家属会称赞我们是无私的志工,但我们很清楚知道,我们只不过是会说错话的学习者(比如有一次我都看到病人孤零零落寞地坐在床上,我还问他家人是否有拿食物给他吃这种蠢问题),趁着短短的探病时间,尽量抓紧机会带一些温暖到冷冰冰的病房去而已。再者,当我们知道自己只不过是血肉之躯时,我们会学习放手让上帝来工作而不是一味为病人的状况担忧——不管是病痛还是生活中的困难,我们清楚了解自己掌控不了外在的因素,唯有上帝能够!
除此之外,我身为探访队负责人,也在其中训练弟兄姐妹学习为陌生人祷告。很多基督徒不敢开声祷告,常常把对主耶稣信心藏在内心里。透过医院探访,他们有机会操练为别人开声祷告,甚至用自己不熟悉的方言。每一次看到弟兄姐妹有机会为别人祷告、祝福别人、分享福音的喜乐时,我就认为这是其中一种门徒训练的方式。
以上两方面的学习,我认为是参与医院探访最大的得着。
这绝对不是一个能以是否有人决志来作为衡量标准的事工。因为即使有病人决志受洗,也未必会让教会人数增加——他、她可能先回天国了。
你愿意和病人聊聊吗?
黎陛珠牧师
毕业于台北中华福音上帝学院道学硕士,曾在马来西亚学园传道会多年服事大专生及职青。目前在麻坡长老会三一堂巴莪布道所服事,也兼顾巴冬长老教会的事工。